大五台顺利归来，蒙老天宠爱，此行如此的心满意足。感谢那些在我心中种下愿望、在我出发前，给我建议、愿意与我同行并且照顾着我的同行队友以及山行途中遇见的陌生人，所有的一切组成人生中难得的一段经历，愿以此文纪念这难忘的旅行。

一、缘起

早在几年前，我没来这个论坛玩时，就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人对五台山情有独钟，我无从了解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次又一次重返五台山，这在我心中种下了好奇心；2011年的中秋节，在千山下山途中，匪兵乙跟我讲起了他的五台山行，我现在记得他跟我讲到佛母洞，那一天，我许下心愿，希望自己也能够去看一看那座山，能够走在我想象中的无垠的辽阔中；当我查一些资料时，发现在2012年12月9日的一个贴子里，我说：明年我的愿望是什么呢？我想去大五台山去看看山，去小五台去看花，想去西安，去华山，还想去青海湖。

时间有时缓慢有时迅乎的流逝而去，我惊讶的发现，这些去年许下的心愿居然没有一个被实现。等到真无名决定去五台山时，在乐陶陶的鼓动下，阿红、闲暇我们都风未动心已动了，纷纷表示要一起出行，那会儿只有虚空名一位男士有意出行，一时之间，似乎我们要组成一支由虚空名一位男士带领的女子别动队了。等到真无名的贴子出来时，看着她的第一天山行30多公里的计划，我默默的靠在了墙角无人处，此前没有过在一天走这么远路的经历，让我无比的心虚。后来，虚空名说，90你去吧，朝台回来，你的运气会变得更好。我摆了摆手，心中另有不安，他们这些人，似乎对佛教有很深的感情，但我去五台山，目的主要是看山，我担心当他们虔诚的在佛前跪下时，我做出什么令他们觉得不妥当的事。

最终，那些参与讨论的家伙里，只有虚空名、真无名、乐陶陶他们三位与一些没有讨论便直接报名的人成行了。等到真无名他们真的结束五台山之行时，我感觉到或许我也可以走下来。只是……。小北队、文哥队、真无名队、乐陶陶队，一批一批的人出发了，一批一批的回来了，此时我还能跟谁去五台山呢？

乐陶陶在聊天时，曾经随口说了一句，9月风范可能去大五台。那时候，我只是想，噢，风范也要去。仅此而已，我从来没想过会跟风范出行，自问速度与强度无法合上他的节奏，不是可以同行的人。后来，风范真的发了贴子，说他要去大五台了，说他：“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体验五台山的山景野趣”.

这一句真是深得我心。我便跟贴表达了这个意思，并且祝他顺利成行。没想到，他会说，若我去，可以调成90速度。我是一个认真的人，见了这话，便毫不犹豫的信以为真，短信他若我去，真的可以带我吗？

风范回复我，如果我想去，是可以的，他正在勾引姐夫还未得到明确的回复。我再问，如果姐夫不去，你可以带我去吗？他说可以，但最好姐夫也能去，不然可能需要调整路线。因为我去而调整他既定的路线，这我不愿意，我宁可不去，也不愿意令别人改变初衷。我知道姐夫在真无名出发前，也动过去大五台的心思，于是致电姐夫。最终，姐夫决定与我们一起去，这个决定似乎令风范很高兴，我当然也很高兴，因为姐夫说他会跟着我走，那就是说，我真的可以走90速度啦。

过了几天，遛达给我短信，说他计划与我们同行。并且说，他会跟真无名要一份GPS轨迹，如果风范跟姐夫的速度太快的话，我们两人可以走慢一点，呀——，这真是太好了，似乎人们都愿意启动90节奏。

我对着显示器描了一份风范贴出来的路线图，每天对着那图，读前人的游记。当大家说起大五台时，当老眼镜说东台日出西台日落时，我期待着属于我的大五台时间。在等待的日子里，也有好心的驴友提醒我，同行的三个老男人个个都是高人，很有可能拖跨我；也有人提醒我，不要把去大五台看风景的期望值定得太高，因为那里实在没有什么风景。

我知道世间种种，因为际遇因缘不同，看在个人眼里，便是不同的风景与感受。说起来都是小马在过河，老牛跟松鼠说的话都是对的，而小马若只相信这些对的话，它必然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经历跟感受，出发前，有谁知道那些经历跟感受又会如此的不同？

出发前认真的对着显示器描摩出来的地图，那时候所有的名字于我都是一片虚空跟苍白，都只是写在纸上的文字；所有的线段都是没有温度的、没有记忆的点与点的连缀。

愿做花奴，忍不住先发花儿的照片啦。

这种花的名字叫做：翠雀。当时从东台往南台的路上，我曾告诉大家它叫翠翘，是记忆出错，回来查贴子，发现紫波已经更正过我。这种花是属于我童年的花，那时候我们叫它山鸽子花。开得漫山遍野的蓝色山鸽子花，长着两只黄色的眼珠。

云在青山，花开眼前。

此时，当我一张一张翻看这些花儿的照片时，它们或许正在山中纷纷凋落。佛祖留下了无数典籍给世人了悟生老病死，渡一切不安的心灵；花以花的一生，给我无数的启示，于我它们也是佛，不需要跪拜的佛。它们无言的盛开，默默的凋落，我愿意做它们的信徒。

今天是出发的日子，D31次大连到北京的火车，动车。昨天姐夫来电话，问我这车是在大连站出发还是在大连北站出发，这问题令我瞬间陷入慌乱，我从来没想过火车会从北站出发。当时买票，都是比照风范的车次来买的，为了确认，问了问百度，又问了问凯龙，两者说法一致，都是火车站出发。

早晨起来，吞了一粒红景天，是当时去川西时买的胶囊，还剩下好多。虽然北台高不过3000多一点，但本着吃药粒可以省粮食的精神，三天前，我每天都会在早晚各吃一粒。另外包了五粒善存片，每天一粒，因为我看匪兵乙的游记，当年他去大、小五台回来，嘴上起了水泡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话比较刻薄的原因，反正我也是喜欢在嘴上起水泡的人。话说，从台顶下来，我的上唇真的起了水泡，大概是善存片起作用，水泡没有发作得更凶猛。

出发前，天就在下雨。只好带伞。其实本来就想带伞去，但是觉得也是一个重量，轻装的包里已经装了17多斤的东西啦，才在最后时刻决定不带伞的。没办法，现在天意如此，从之。于是举着花伞来到了火车站，还在车上的时候，姐夫就短信我，他已经在候车室啦。下车的时候，9块钱的车费，不知道为什么司机没有找零，一念之间，车已经离开了，从那时候起我知道了什么叫布施。心中很二的告诉自己，就当司机在祝我旅途顺利吧。

高高兴兴的去楼下的大厅打车票，自动打票机，哗哗的吐出四张车票，小心的收好，它们是我去来的通行证。上楼在人群中找到了姐夫，过了一会儿，溜达发来短信，曰：已到候车厅，顺便还写了他的车厢跟座位号。因为不是同时买票，我们4个人分在了同1车次的2辆车中的3个车厢里。我四处撒眸，人潮人海中，何处有溜达？根本找不着。想想算了，反正心中知道这里有我们的人，下车之后再说吧。姐夫说，风范在路上。直到登车，都没有风范的消息，我略有焦虑，姐夫说，不必管，风范一定心中有数。

早晨7点33分，进京的火车启动，时隔十三年，再次踏上了进京的旅程。十三年前，我曾经很有密度的去过若干次北京，每次都会觉得还没玩够就回来了，陶然亭、圆明园、牛街、雍和宫、司马台长城、13陵……这些都是让我难忘的地方。每次离开，都会象灰太郎那样诚心诚意的说，我还会再回来的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后来，我又去了很多地方，却再也没去过北京。13年的时间，北京只老了一点点吧，我呢，我不想说，我老了许多。与普通火车相比，动车干净而整洁，座位独立、宽大，而且卫生间还有象征着文明的卫生纸跟纸面巾可用，时间在与姐夫的交谈中缓缓流逝。车窗外，绿色铺陈，青山、青纱帐，都让人生出欢喜的情绪。只是在聊天的时候，讲到母亲的过世，我曾经情不自禁的流泪。期间，风范曾经来过我们的车厢，三个人聊了一会儿，溜达因为在另一个车里，过不来。我们坐的这个动车是两辆车连在一起的，两辆车之间没有通道可以过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动车都是这样的。

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下火车，月台上，很多很多的人，人群汹涌，给风范打电话，他大概没听见。随着人群走出火车站，我又开始担心，这么多的人，去哪里找另外两个人啊。担心真是多余，出了车站，很快4个人集合了。其中溜达还滑稽的偷偷的靠近姐夫问：5块钱的车，坐不坐？大概他是这样说的吧，然后风范也是他从人群里给翻出来的。

去五台山的火车出发时间是下午5点17分，还有大概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。4人去了车站里的一家快餐店吃饭，店里给的饭量不够大，我跟姐夫各自吃了一碗16块钱的牛肉面，姐夫另加了一个鸡大腿，风范吃了一个牛肉饭，又补了一碗牛肉面，溜达吃了什么，好象也是面，两个茶叶蛋，一个鸡腿。在吃饭的时候，溜达问我，有没有带卤蛋，因为之前我说过要带的。我说没带，他说，那就好，不然卤蛋算是荤腥的东西，朝台不要吃这样的东西。又顺便讲了一个济公吃鸡蛋的故事，后来，在东台溜达还给我们讲了韦陀手里的金刚杵因为放的位置不同，而代表了不同的含义。韦陀是一个站在弥勒佛身后的护法神，当然每次讲这些东西时，溜达都会声明他是现学现卖，不过，如果是身边的人跟我讲起这些东西，我就会觉得很有意思，并且认真的去印证。比如这次，我每进一个庙宇，都会马上去看韦陀手里的武器，果然往往是放在不同的位置。

饭后，很快就登上了开往五台山的火车，这是一辆北京到运城的火车，车次是K603。神奇的是这一次，风范跟溜达居然在一个车厢，直到下车后谜底才揭开，他们俩买的是卧铺。

今晚我们抵达五台山车站的时间，大概是夜里11点多钟，按计划明早4点半要坐上往鸿门岩的车。如此，留给睡眠的时间真是有限。我打算在车上先睡一会儿。不是动车的火车，条件就不会那么好了，好在有空调吹，凉意可以让人减少人多带来的烦躁。我跟姐夫找到座位的时候，姐夫所在的两人座位上已经坐了父子俩，子是一个七、八岁的男孩儿，父是一个三、四十岁的男人。姐夫来了，那位父只把孩子往里稍微挪了挪，于是一路上，姐夫都是三人坐在两人的位置上。让人哭笑不得的是，最后，父子俩就大大方方、舒舒服服的坐着了，姐夫只剩下一小溜，挂着。幸好姐夫是个瘦子，我看着实在不忍，只好对着男孩儿说，宝宝，你往里面一点，给大大留点地方坐。那位父全程无动于衷，如果不是投鼠忌器，我真是会跟那个父大大的吵一架，无辜的小孩儿啊，看在你的面子上而已。

在我们附近，站着另外一个大男孩，全程都在看一本线装书，他身上的半截短裤是类似蜡染那种蓝色印花的，印的花是莲花。下火车前，我们曾有短暂交流，他是一个对佛法感兴趣的在读大学生，父母并不支持他的兴趣爱好，此番他亦是奔着五台山而来。他说他读过三遍《地藏经》但他表示，他不会轻易皈依，因为他知道，若修行不好反倒有无穷害。我们在车站的月台上分手，在山上的日子再也不曾遇见。虽然我跟其他的人，曾经一再的重遇，但这个男孩儿只见了这一次。

坐在从北京往五台山的火车上，我曾经看过许多漂亮的山，姐夫说这些山是属于太行山的山。火车会经过十渡、野三坡，这些名字我在书上看过，知道那里是北京人亲水的地方，在火车上就可以看见路边好多为游客而修建的房子。回来查资料，才知道十渡是喀斯特岩溶地貌，怪不得那般好看。

坐在火车上，就可以看见十渡的河水，姐夫曾经与沙夫特来过此地，他告诉我那条河的名字叫做：拒马河。我喜欢那些山的样子，也喜欢这条河的名字，暮色慢慢的遮盖了群山，火车开过去的时候，我希望有机会可以来此停留，想象这里的黄昏与清晨一定会很美。

夜里11点多钟在五台山车站下了火车，这个地方叫做砂河镇，大概是五台山太有名气了，车站便直接改成了五台山站。此前溜达曾经两上五台山，对于镇里住宿的地方，他是轻车熟路，我们被领到以前他住过的地方，那个店的名字好象叫金河宾馆。往宾馆去的途中，遇到了一个出租车司机，他问我们明天往山上时要不要坐他的车。车价是每人25元。风范要了一张名片，姐夫当时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坐这样的车，因为他在别的地方，有过不愉快的回忆。

到了宾馆，怎么样要房间，颇费了点周折，因为这里能选的房间种类不够多，没有单人间了，也没有4张床的房间，最后，我们选了两个有三张床的房间。这一天，加上台怀镇的一天，我都是独自住一个房间。每次算房费，都是大家一起AA，这样算对他们来说不够公平，我提出来时，他们都会说钱已经算好，不必重新算。如此一来，相当于每人请我喝了一杯咖啡，无形中给大家添了麻烦，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，又没办法与三个大男人为了十块、二十块钱撕撕扯扯。只有在心里默默的领了这份善意。

分好了房间，店里答应提供叫醒服务，起床时间定在早晨3点45分，溜达有经验，起得早也没有用。风范他们下楼去买水，我拜托溜达帮我带一份，简单洗漱之后，我自己把手机定时在3点半，这样可以从容些。

二、8月18日  第二天  晴空  

鸿门岩——东台——华坪垭口——护银沟——白云寺——佛母洞——金灯寺

早晨3点半，闹钟如期响起，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小时，睡眠质量却很好。梳洗之后，换上速干长袖上衣，速干长裤。幸好我提前10多分钟起床，我刚收拾好一切，门外有人提醒要出发了。清晨的砂河镇还在沉睡中，我以为醒来的只有我们4个人。其实不然，刚走出金河宾馆，一辆车子就停在了我们身边，是昨天那个司机啊。我觉得真奇怪，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呢？后来风范说，昨晚他们出来买水，又遇到了这个司机，最终我们决定坐他的车去鸿门岩。

车子穿行在黎明前的暗黑中，路边影影绰绰的，好象有盛开的花，姐夫居然说那些花反光。等到后来我们从台怀镇回砂河镇坐火车时，我有机会看清楚，路边果然种着一种叫做波斯菊的花。路上风范嘱咐司机注意安全，我对着满天的星斗，祈祷能看到东台的日出，大家共同的希望则是可以赶上东台的斋饭，因为我们是空腹出发的，当然出发前，我因为担心途中眩晕，偷偷的往嘴里塞了点东西，我太奸诈了。

小车子的速度果然是快些，在鸿门岩下车时，有人看表，时间是4点45分。山川与大地都在茫茫的夜色里，鸿门岩上，人影绰绰，我们来得很早，但不是最早的。风带着凉意，擦着身体吹过去，此前通过与乐陶陶跟真无名聊天，我知道鸿门岩的早晨比较冷。一行人下车之后，迅速出发，一开始就是上坡，公路上的上坡，后来渐渐的弃了盘山的大路，转到山坡的小路上，没有安排先后顺序，大家可以随意的走。

我一边喘着粗气，一边说我想看到东台的日出。慢慢的东方开始有了亮色，我们亦上到了更高的地方，那里似乎是叫做那罗延洞。大家停下来，看着日出的方向，我从来没在这么大气空旷的地方看过那么美的金红色。我想大声的告诉所有的、促成我此行的人们，那一刻的时光是多么的美，多么的令人沉醉，我的心因为这难得的际遇而激动的怦怦的跳。

东台的望海寺是我在五台山上去的第一个寺庙，我们来的时间刚刚好，斋饭马上要开始了。饭堂里有一位女居士在安排大家用餐，水池边有义工那样的人专门洗碗，一起吃饭的人里有僧人，亦有我们这样的过客。当我想跟同行的队友坐在一起时，那位女居士告诉我女客要到对面的桌子上去吃，我看看两面的桌子群，一边坐了很多人，一边没有人。我要去没有人的那面坐，当我被动的离开同伴的时候，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孤单，当我选择主动离开同伴时，我就会觉得自由自在，现在我看着没有人的那一面桌子，觉得很孤单。

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寺里用餐，看着大家象是吃自助餐那样转着圈盛菜盛饭，我有点紧张的小声问那位居士，那我现在可以吃饭吗？居士说，等师傅们盛完了，你再吃。噢——，我惆怅的应了一声，学着大家的样子，往功德箱里投了一张十元钱，转身溜出了饭堂。

我走到饭堂的外面，看见许多人站在寺里日出的方向，我爬到他们站的地方，人们穿着冲锋衣，手拿相机。此时日出算是结束了，因为天已经亮了，我猜在我们走路的时候，太阳没有象是大红豆那样好好的跳出来，而是躲在云层里，不知不觉的出来的。天边仍然可见红色的霞光，人们分散的站着、坐着或者蹲着，一些人一起唱：南无阿弥陀佛——，在早晨高高的山上，听到这种清唱出来的声音，我感觉到了一种独特的美好。

回到饭堂时，那位女居士问我你是要吃饭吗？她忘了我刚刚就在屋子里，我指着放在登子上的包说，我刚刚出去又回来了。现在我终于可以吃饭了，早餐有馒头、一种热菜，几种小菜，还有粥，那粥看起来清汤寡水的，我开始以为是汤，因为不爱喝汤，踌躇了一下，我决定少少的盛一点。结果一喝，发现是南瓜粥，喝完之后，就又去盛了一碗。出发之前，虚空名特意叮嘱，在寺里吃饭的时候，不要剩饭，这个一点也不难，一路吃下来，我从来没看见谁剩过饭。后来在西台吃早饭的时候，有位师傅居然往我的空菜碗里倒了一点热水，我想她大概是让我涮一涮碗底喝下碗底的汤汁，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喝下了涮碗的汤水。现在吃饭的人更多一些了，有不了解规矩的男士坐到我这面的桌子上，那位居士发现后，就会把他劝到对面去，如此几次，我觉得很好玩儿。他们为什么不做一个标识牌儿呢。

饭后，大家决定去拜一下佛，我小声的说，你们去拜吧，我不懂，就在这里等你们吧。溜达说，我也不懂，文哥他们懂，你还是去拜一下吧，保佑我们朝台顺利。我想了一下，决定听他的话。佛经浩如烟海，就算我这种槛外人，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教导，就好比听了隔壁班级老师的只言片语，也受到了许多启发一样。如今，我就跪他一次又如何。后来我观察过那些跪拜的人，他们在磕头前，是要做许多动作的，比如手心向上之类的。就在这里，溜达给我们讲了韦陀的故事，大意是如果韦陀把杵扛在肩上，寺里可以挂单三天；把杵平端，可以挂单一天；把杵杵在地上，不能挂单；当时我只记得韦陀的杵放在不同的位置，会代表不同的含义，实在搞不清，哪种是可以挂单，哪种不可以，但如前文所说，每进寺庙，我仍然乐此不疲的，去找韦陀。比如白云寺的韦陀跟黛螺顶的韦陀手里的杵就放在不同的位置，我看了之后，特别开心，有一种，呀，真的不一样的新奇感，但是大部分的韦陀都会把杵杵在地上。

当然，真正的僧人或者居士们也许会觉得我这种朝台真是本末倒置，就看一些旁枝末节。有些人是一心向佛，他们想走走不了这么长的路，比如在西台，一位年纪稍长的大姐就替我惋惜，她劝我多种福田，遇到一些年老的僧人，要给他们一点钱什么的。我没告诉她，后来我每进一个寺庙，通常是找一处让我最心动的地方，停下来，然后哪儿也不去了。

这是东台望海寺里，在这里站着很多看日出的人，他们当中一些人对着日出的方向，唱着，我所知道的佛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……几个大的教派，当他们唱诗或者诵经时，都会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有一种宁静美好的感觉象是淡淡的花香，飘散的在空气中。当时我只是随手一拍，现在一看，堆着凌乱的东西，也是从这里开始，我们一路朝着的都是工地，五台之上几乎所有的寺庙都在大兴土木，我只记得金阁寺还算好，他们只是在延伸山门……。

拜佛之后，4人出发，姐夫说：风范在前边，90第二，我跟溜达在后面。如此算是定下了顺序。这个顺序直到最后朝台结束，一般都不会打乱，后来溜达在护银沟下撤与我们分开，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，顺序仍然如此。只有在上到西台前一段，为了追上日落，我心急的跑到最前面，一口气爬了两段山路。当然有时候，在平直的大路上，我们三人也会并排走，方便聊天。

今天的天气很好，是可爱的晴空。远望群山，深绿与浅绿交错，一片锦绣。只是听说让风范走在最前面时，我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，这要是让他撒腿走下去，我能望见其项背乎？好在只是走了小小一段，风范便回头跟我说：90，你不用刻意的追我，我看到你没跟上来的时候，就会停下来等你们。如此甚好。姐夫跟风范一人带了一支登山杖，我出发时，随手把两支登山杖放在包的侧面，溜达没带登山杖。我跟溜达说要分给他一支，起初他不肯接受，说有人习惯用两支登山杖，怕影响我使用。轻装走路，一支足够，两支都用反倒觉得碍手碍脚；我们走的是山路，地上总有鼓起来的草包，不用登山杖又会觉得缺少一个支撑点。我第二次跟溜达说要分给他一支登山杖时，他接受了。

东台到护银沟村之前的山上，有漫山遍野的花，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。后来，在西台挂单时，同屋的人跟我打听南台是否有花时，我都会觉得，相比之下，南台没有花。因为人们常说，五台之上的看点为：东台日出，南台赏花……，我很庆幸我拿了一个卡片机。我俯身拍途中遇到的所有的花，姐夫特别好，只要我在拍花，他就会停下来等我。但是我总会觉得，只要我刚刚起身，地上的花就会变得更美一些，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拍到它们最美的姿态。

走了一段路，风范回头说我们没有拍一张合照。茫茫山野之上，此时视野之内只有我们4个人。直到最后结束旅程，我们最终没有一张合照，回家以后，我在我的相机里找到了一两张差不多的合影，是真的合影，我拍草地的时候，草地上有我们4人的影子。再往前走，隐隐的看见前面有两个红色的影子，再走近一些，是两个僧人，他们穿着藏传佛教的僧袍。他们的速度慢，不久我们赶到了他们的身边。双方停下来交流，年轻一些的僧人可以说汉语，告诉我们他们来自青海。在风范的相机里有我们跟年轻僧人的合影，那位年纪大一些的僧人坐在路边。后来我对说他，我拍您一张照片吧，他没有反对。在五台山地界内，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，看到藏传佛教的僧人是很容易的事，因为那里是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惟一兼容之地。

与两位僧人告别之后，我们重新出发。此后一路直到护银沟村，除了偶尔遇见一两位采台蘑的村民外，再不曾见过别的人。倒是可以看见很多的牛跟马，它们自由自在，在蓝天碧草间，徜徉觅食，一个个毛色光亮，膘肥体壮，那么健康快活，这些食草的家伙们，有一双双多情而温柔的大眼睛，那么单纯那么无辜的望着你，它们长长的睫毛啊……让我好生羡慕。

走了一段路，溜达让风范打开对讲，他要停下来加一双袜子。我们三个人往前走时，我习惯性的总是回头看，姐夫说让溜达按自己的速度来追我们就行，不然会打乱他的节奏。山顶空旷，远远的彼此可以相望。不久，溜达赶上了我们，说他的鞋子不太合脚，可能是很久不登山的缘故。

大概是走了十多公里，溜达跟大家说，他决定下撤，因为他的腿某处十分不舒服，他很准确的说出一个名词，类似肱二头肌这样的词，当然肱二头肌可能是长在胳臂上，我只是举例说明，溜达说的那个名词，蒙得我当场、后来都记不住。我听了他的话，觉得非常震惊，溜达自己倒是很平静，我记得看格日乐的大五台游记，她曾说过一句话：允许你BS我们吧，我们确实不想挑战自我，只想放轻松啦。同样的，我也没有挑战自我的意思，我只是想在自己体力可以抵达的情况下，去看心中向往的风景，以此来做解我困顿尘世的良药罢了。

但我，的确不愿意溜达下撤。当时许下的承诺，一起来朝大五台，今早几个小时佛前跪下，求的不都是朝台顺利吗？况且破晓前，从鸿门岩往东台的路上，他还说这次上东台，是他觉得最感轻松的一次呢。大家都接受了溜达的决定，我的心里有一点点的难过，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，一边走路，一边拍花的过程里，我不得不重新捋顺了一遍情绪，确认没有谁做错什么，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个状况。

就算决定此时下撤，溜达也需要与我们同行一段。他希望我们先走，他一个人慢慢的走，风范说不行，得走到护银沟垭口安全地带，才可以跟他分手。于是，我们三个人走一段路，会停下来，等走在后面的溜达。如果看不见他的身影，走在第三位的姐夫就会大声的喊溜达的名字，实在听不到，就由风范用对讲呼叫。很多时候，我们穿行在一片树林的边缘，头顶有阴凉的树荫，脚下有松软的小路，很舒服。某次，我还舒服的一脚踏在了一摊新鲜牛粪上。

在一片草地上，吃的午餐，太阳暖暖的，真想睡觉。在一片树林里，我看见溜达包袋里装的是白色矿泉水，就跟他说，给你泡一点宝力矿电解质吧，后来姐夫直接把自己一瓶泡好的水跟溜达的矿泉水换了。那时候想，如果早点给他喝这种运动饮料会不会好一点。我是第一次在山上喝这种东西，前些日子跟飞得高夜行滨海路时，看见布谷鸟带了这种袋装的结晶体，因为我走到累极的时候，右腿会抽筋，便想是不是这种东西可以缓解一下呢。最终，从布谷鸟那儿拿了三包，不知道好不好用，又为了减负，只带到山上两包。此次大五之行，除了第一天晚上，累到腿疼，其他时间感觉一直很好。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宝力矿的功劳。

时常穿行在树林边缘松软的草地上，最喜头上有清凉，脚下碧草如荫。若没有同伴要下撤的阴影，该是多么自在惬意。其实后来，即便是溜达下撤了，我们4个人也各自过得很好。溜达以他的实际行动诠释了溜达的意思，象是格日乐说的，放轻松啦。若有智慧在，若无强求心，哪里都是路啊。后来我们离开树林边缘，走了一段很崩溃的路，溜达被困在一块岩石下面，风范过去接应他，我停在一大片粉色花丛边等待他们三个人。站起，蹲下，反复从不同角度透过花丛去看远山，午后的山川有另一种宁静的美。再聚在一起时，溜达说，爬山五年，这次是他走得最感狼狈的一次。

我却没觉得他的狼狈，在我看来，一路上，溜达都以很男人的形象存在着，淡定知进退，不急歪，坚持亦知放弃。有些路，或者说有些没有路的地方，实在难走，而且我觉得累了。遇到陡峭一点的下坡，会觉得右腿有隐隐的不适，好吧。滑草——，我决定。毫不迟疑的，我坐在地上，扑的一声滑下去，乐此不疲。要么，蹲着往下走，怎么舒服就怎么做。我也建议溜达这样做，他这样做了之后，自嘲道：以前看文嫂用这招还觉得……。（此处屏蔽乱码）现在我也累得用这招了。这招不是很好玩吗？我心道。十八般武艺，可以除妖就行。只是在我往下出溜的时候，有一次把登山杖丢在坡上了，下来之后，看看左手，看看右手，咦，少了什么？总觉得少了什么啊。我看着高高的小陡坡，扭头往上走，姐夫说，我去吧。可怜的姐夫，从那以后，只要我做出找东西的样子，他就会问我，又丢什么了？我经常丢的是一只手套，好在能很快的发现。在护银沟垭口时手机有信号，姐夫给姐姐打电话，姐姐在电话里嘱咐，别把90走伤了，要听90的。哎，认了亲就是好啊。打电话时，溜达在姐夫的旁边，他大声的说，姐姐好，溜达要下撤了。

我们在护银沟的垭口与溜达分手，剩下只是明确一条路，往山下走即可。溜达说，因为他至少耽误了我们一小时的行程，不然，不因为他，也会因为我，我不能够走得比现在更快了。我们约定，在有手机信号的地方，互相联络，最终我们将会在台怀镇重聚。这个决定，让我稍感安慰。

下山时，路上遇到了拾台蘑的乡人，他的收获不多，听说台蘑比较贵，亦有许多假冒。后来从鸿门岩下撤到台怀镇时，我们也遇到过拾台蘑的人，那时候我还梦想着，给我在树林里遇到了很大一片台蘑，后来总是在找路，就没了这个心思啦。最终，我在山上走了那么久，一片台蘑也没遇到，别的蘑菇倒是偶尔能遇到一两朵。从护银沟垭口下到村里时的那片下山坡，也让人觉得不好玩儿，那时候，不愿意走下坡路。

好在途中遇到了沙棘，一种象豆子那样大小可以吃的果子，酸极了。一直把我吃到倒牙。下到山下，可见一条小河，阳光下河水淙淙的流淌，我一见，高兴的说，我要洗脚啦。说完就开始脱鞋子，三个人坐在河边，先后洗了脚。姐夫还打了一瓶河水，让我跟风范尝，我们谁都不尝，风范也装了一些，观察后发现水质不够清澈，明显带着漂浮物。出发时，我背了3升水，直到金灯寺挂单，包里还剩1升水呢。

我们在河边洗脚的时候，溜达居然慢慢的溜达下了山，可见多年功力不是一朝可以废掉的。我们劝他也洗一下脚，给脚喘口气。重新告别，我们3人先出发，走到护银沟村里时，看着村里新盖的小宾馆饭店，姐夫居然说他闻到肉味了，后来在台怀镇，姐夫买了肘子肉请我们3个人吃。原来瘦人也是吃肉长大的啊，我不由得大惊。

护银沟村到白云寺之间，都要走柏油路，依稀记得风范说是3公里。那时候，大概两三点钟，沟底阳光炙热，走得我昏昏欲睡，都是平路，有时候就真的闭着眼睛走。走到快到白云寺时，风范在路边的小铺里补充了一瓶矿泉水，我要了一盒牛奶，当场豪放的咕咚咕咚饮下。离开时，风范惊讶的说，你都喝完啦？对啊，喝完省事啊，不然还得带着垃圾包装盒。

走到白云寺下面，突然有一辆小面包车经过我们身边，车子里探出半个身子，叫我们。啊——溜达，人生何处不相逢，我高兴的对着车子的方向摆动着双手。到现在，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了，反倒觉得很好玩儿。我们再次与溜达道别，往山上走。

来此之前，有人告诉我南台前那个大坡是很辛苦的一段路，说实话，现在我的能量用到了百分之八十了。起初我们计划在佛母洞挂单，白云寺我们只是经过，没有入寺。我非常喜欢白云寺前的那段路，不是很陡峭的水泥路，寺前种两坛大丽花，花开得正是好时候，就连不爱花的风范，也对着那些大朵大朵的粉色大丽花按着相机的快门，那花开得好纯净，花瓣细密有序，我拍了一种小朵的黄色的花，它们不如粉色那样爱娇，但是也好看。

往佛母洞台阶前的起点上，一路两边都立着汉白玉雕刻的佛像，佛像的头顶是路灯，路灯与佛像之间还吊着小伞一样的装置，很有玲珑气。音箱里放着诵经声，每个佛像两边都挂着警示箴言，另外一路有波斯菊盛开，很美好的一条路，让人一见生出欢喜心。第4日，我曾经从台怀镇重回此地，那时，烟雨中的这条路，堪堪只有三两人走过，又是另一番情致。

白云寺前的佛像路上，时常走来要小钱的人，有一个老爷子，伸着双手，得意洋洋的说：阿弥陀佛，我79岁啦…。这是与母亲一样年纪的一个人，我从口袋里翻出一块钱递给他。另外的时候，则对那些伸出的手做无视的表情。走到通往佛母洞的石阶了，石阶的起点前，有经营用的大排档。我们稍事休息。计划已经改成今晚去佛母洞挂单了，姐夫让我拿出地图看看还有多远，我叹着气认真的说，地图上没有数字啊。风范听了，笑。后来我发现，风范会在我说傻话的时候，笑。比如我说，我还是第一次吃斋饭呢。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托钵跟我化缘呢……每次听了这样的话，他就会笑。

路边有提示牌子，佛母洞6点以后关门，风范说时间肯定来得及。正是黄昏前的那一段空白时刻，山的暗影遮挡了日光，疲惫时来走这段路，会觉得有些枯燥跟漫长。有牵着马的男人不时打着问询：骑马上山吧？马可能住在路边的棚子里，空气中飘散着马粪的味道，与白天在山上横切时，留在手套上的青蒿香气又是不同。我变着花样去走那些石阶，有时候直接去走石阶两侧的水泥斜坡，象走平衡木那样；有时候左脚跨两步，右脚跨一步的走台阶。身后的姐夫见了，统统表示不赞同。

石阶上也有卖东西的小贩，用木头搭起来简易的凉棚，带着树叶的树枝随意的搭在棚顶上，黄瓜、西红柿、煮玉米都有，还有装在笼子里的野兔跟小花鼠，小的雀鸟也有，给游客放生用的。他们把这些山里的小生灵绑架了，希望游客能爱心泛滥的掏出钱来。兔子们淡定的嚼着青草，小花鼠却是太好动了，在笼子里不停的跳跃，若是两只装在一个笼子里，那跳跃出来的动作便带着精彩的花样。可怜的小东西，象兔子那样淡定吧，有人供养你，在哪里不是修行呢。半路上，我跟风范一人吃了一根黄瓜，姐夫啃了一个玉米。

石阶上也有收过路费的人，有坐在地上的一个女人，说给我点钱吧。我没给。她又在我背后叹着气说，不给啊。后来我二上佛母洞，我们仍然重复了这样的桥段，我几乎被她打动了，因为她说话有意思。等到了佛母洞前最后的石阶上，要钱的人就更多了，一些人还是残障者。

在佛母洞得到的消息是这里不能够挂单，当然这里也是工地佛母洞，曝土扬尘。我连韦陀在哪里都没有机会看到，就得往前走啦，离开前，小有惆怅，这一次不能去看佛母洞的洞了。不能因为过佛母洞体验重生的滋味了。不过也有好消息，在这里遇到的一位男士跟一位女士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，南台下的金灯寺可以挂单。

佛母洞以后就没有石阶了，也没有山间的小径，得走车子走的路。如果车子经过你身边，你就得——吃土。别无选择。不过与明天南台到西台一路上吃的土量相比，真是小小的，完全可以忽视的。风范开始加速了，他的速度越来越快，走在后面的我跟姐夫判断，他是希望在六点以前赶到金灯寺，而且由他先赶过去。我们俩便放慢了速度，不再追赶他。我最喜欢这时候的五台山，在向晚的辰光里，所有能看到的，不能看到可以感受到的，都归于宁静与淡泊，在夕阳的余晖里，迎面走来一个男人，怀里居然捧着很大一束紫色的野菊花，我希望他是要供在佛前的，不然，我心理不能够平衡.

等到可以看到金灯寺的时候，我飘忽不定的眼神根本找不到聚焦点，还是姐夫先看到僧人站在坡上，后看见风范站在院子里。这么说……。终于可以停下来了？意志力迅速的消弥在空气里，短短的一段小坡，我得搬着两条腿往上爬。身后的姐夫，不断的提醒，慢点，慢点，不要着急。

啊，是真的可以停下来了。穿着古铜色僧衣的僧人，安排姐夫跟风范住在一楼，带我去了二楼。上楼梯的时候，他问我，你会不会害怕，如果害怕就跟一个女孩儿和她妈妈一起住。我想了几秒钟，觉得还是自己住更好，于是我分到了一个可以住十个人的大屋子。屋门上还剩下半贴对联，也许寺院里并不叫对联，那句话是这样的：山登绝顶雪为峰。那位僧人，初见觉得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，时间久一点，会感觉他是一个会恶作剧的家伙，比如他会抓着寺里小黄猫的脖子，问它：几天没开荤啦？那个小黄猫喜欢欺负一条黄狗，但是在这个僧人手下，就乖乖如一摊泥啦。另有一次，在厨房里，这个僧人还说，我不打掉它的牙就不错啦。我听了马上说，师傅你好暴力啊。这位僧人下楼前，告诉我晚饭由我们自己来做，因为他们已经吃过了，并且说园子里的菜可以自己去摘。我……假装没听到。虽然我开始会做饭的时间没写在档案里，但是总有二十来年了吧，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做饭给外人吃，除非有人逼我。

古铜衣僧人离开后，我环顾了一下室内，喜不自禁。好大一个屋子。桌上还有半瓶温水，此前，我在楼下时，已经谨慎的问过，我可以去厨房洗手吗？僧人当时告诉我，这里不缺水，可以任意取用。我决定把散发着溲味的头发简单的洗一下，如果姐夫跟风范召唤我做饭的话，我再去做。等我洗完头发下楼的时候，姐夫已经做了大厨，他说，风范本来是想叫我来做的。姐夫呢，本来想提拔风范做伙夫的，结果一看风范出招，姐夫就决定自己出手了，跟着大锅混，他觉得自己也学了些皮毛。

那我……。没意见啦。我用僵尸走路法重新上楼，拿相机，小楼前有两畦菜地，空中飘荡着唱经声，那是录音机放出来的。此时是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光啊，能不珍惜？对面山坡上，牛在吃草，夕阳只留了些余晖在天地间。我尤其喜欢窗前开着白色萝卜花的一块田，菜地的上边，另外长了几丛油菜，开着黄色的花。对着萝卜花田的，有一间小小的屋子，里面供有佛像，唱经声也是从那间屋子里飘出来的。金灯寺毁坏于十年浩劫，而今他们只有一个寺名，并没有寺庙，一切待建。后来一位灰衣僧人告诉我们，重建的手续还没有批下来。这简之又简的情形，在我看来，却是颇有禅意。或许他日重来，它亦会有辉煌的大殿，漂亮的山门，与络绎不绝的香客，只是那时，我一定会怀念这一小块萝卜花田的。

我们到了不久，有一位张姓女居士下楼了，她和她的女儿在这里做义工，古铜衣僧人说的，如果我害怕可以一起住的便是这位女居士啦。另有一位灰衣僧人，让那位女居士，把胡萝卜苗间一下，于是她在院子里整理一大捆手指粗细的小胡萝卜。我过去帮忙的时候，她都快做好了。姐夫在厨房跟她聊天时，她说，其实皈依佛门，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复杂，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。佛告诉你什么可以做，什么不可以做，你照着做就是了。她的小女儿，开学后要上中学了，据说也皈依了。在我觉得皈依是一件很重要的且很重大的事，那么小的孩子，是自己做出这种选择的吗？

姐夫做了一大锅菜，有什么呢，有土豆……。其它的我想不起来了。连汤就着黄豆酱，吃中午剩下来的油条，很好吃。寺里住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黄狗，灰衣僧人说，如果附近的农人进院子里来，它就会很大声的叫。但是它不对我叫，看着吃黄瓜的我还拼命的摇尾巴，我抱歉的说，这个黄瓜，你也不能吃啊。想想我的朋友新猫，见到猫跟狗都会请它们吃顿饭，我就拼命想，我可以请这条狗吃点什么东西呢？我决定试试，请它吃萨其玛，结果它真的吃了一块萨其玛。第二天早晨，我看到古铜衣僧人喂它吃黄瓜，它居然吃的津津有味，我大奇。僧人说，不但是黄瓜，西红柿，西瓜，桃子它都会吃。

饭后，我坐在院子里，看暮色渐浓，黄狗钻到我的膝下，嚣张的吼叫，不一会儿，来了一个小侠客。一只黄猫，那只黄猫上来就把这条狗揍了一顿，看得我目瞪口呆。狗啊狗，你真是贱狗啊，怎么会被猫揍了呢。古铜衣僧人告诉我一个消息，今晚还有两位女客跟我一起住……。我听了，说不上失望，只是觉得，时间紧迫，我得上楼去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时光，于是撇下黄狗，扭头就往楼上走。

明亮的白月光洒在大地上，古铜衣僧人告诉我，在我屋子里有两只电灯开关，一个是屋檐下的灯，可以长明整夜。另一个是我卧室里的灯。我回到屋子里，一室清辉。此时灯光如此多余，索性拉开窗帘，躺在月光下。我们出发之前，信用证曾经说，在寺里挂单，一屋子的人睡一个大通铺，这里果然是一个大通铺，但是没有一屋子的人，现在只有我，只有我。这是我第一次挂单住在寺里，我开始从一边向另一边翻滚而去，然后再滚回来，再翻滚到另一边，然后再滚回来，两圈儿下来，昏头涨脑。绵绵不绝的唱经声，回荡在空气中，回荡在寂静的空山里。

临睡前，我决定去认识一下卫生间。戴上头灯，找到了卫生间，拿着头灯正照来照去找哪边是男用哪边是女用时，灰衣僧人来了，他问我在找什么？找哪边是女卫生间。那你往房顶上照什么啊？字还能写在房顶上？我大惊，我有那么蠢吗？被师傅一顿棒喝，我溜进了卫生间。结果……。师傅进了另一边。然后，水声哗哗，当时我真想让那只凶悍的黄猫再揍我一顿，师傅要用卫生间，我怎么不知道回避啊。青灯古寺无欲无求，我怎么可以知道师傅们也要上卫生间呢？

做完了所有的蠢事，我决定睡觉啦。所以当我的室友们进到房间时，我睡得只能回答他们一个问题，她们问：你从哪儿来？我说：大连。如果我有禅意，我应该回答她们：从来处来。然后她们再问我，你要去哪儿？我就说，南台。但是我没有力气了，如我所料，室友们果然拉上了窗帘，她们不喜欢白月光照在身上，人在睡梦中的感觉。我换了一个睡姿，一条腿有点痛，唱经声犹在，录音机就是好，可以一口气的唱下去，南无阿弥陀佛……。以及南无阿弥陀佛……。晚上洗了头，有点着凉。菩萨啊，能不能保佑我不感冒啊，我不应该先洗头，应该先给同伴做饭。能不能保佑我的腿不再疼了，明天还要走很远的路。我默默的在心里哀求。我的两个愿望在第二天都实现了。